小説家黃錦樹在榮獲第十三屆馬華文學大獎以後,隔年由臺灣寶瓶文化出版社出版了《雨》這本收集了以一首名爲「雨天」的新詩為首章的十五篇短篇小説集。出版隔年,這部短篇小説集接連榮獲2017台北國際書展大獎,以及第41屆金鼎獎文學圖書獎。榮獲多項殊榮之餘,此書於2018年03月由中國後浪文學引介出了簡體版,可謂近幾年來的馬華文學力作之一。
「久旱之後是雨天,接連的╱仿佛不復有晴」,首章<雨天>是一個小説的宣告,「那時候,膠林裏╱大雷小雷在雲裏奔逐╱母親幽幽的說,『火笑了,那麽晚╱還會有人來嗎?』」。有嗎?當你正在閲讀到此的時候,你就是那個「人」——是讀者,也是和小説中共享著某個歷史背景的「人」(不盡然衹是馬華讀者)。小説家的散文<火笑了>寫道:「火的記憶太深了,那是悲傷也是希望」,而「故鄉的火,衹好移到夢裏」。這是雨的開始。
小説家朱天文說:「下得比創世紀那場雨還要大」,仿佛世界祗剩下雨——而小説家自稱:「在小畫幅内——有限的空間,有限的元素——做變奏,分岔、斷裂、延續」,小説集中《雨》系列作品不斷地轉換敘事觀點,闡述以辛為男主角一家四口的家庭故事,而<歸來人>是為後續的小説背景鋪陳一九四〇、五〇年代馬來亞的庶民故事,藉由後設角度的小説回到華人史開端——那個馬共還存在的年代(這是個禁忌卻吊詭印證存在的必要):外公、父親和他(辛)一起吸母乳(所以需要斷奶)、埋葬在家園的尸體不能被發現(家庭中不能説的死亡)、與外族情感的必然分離(非我族的不能通婚)……
「(那是)孤獨的雪,是死掉的雨,是雨的精魂」(魯迅<雪>),一切都在還尚未凝結血之前,雨瘋狂地下著,直到膠林深處凝結成一片雪——結晶、封塵。「然而一旦下雨就哪裏都去不了,就衹能從門或窗望著雨」,「但願(父親)他能在暴雨前歸來。雖然,雨是避不了的」,衹能在雨(是時間維度的象徵)——短暫的陣雨或長久的綿綿細雨中等待,一個歸來人(不管是二舅還是辛)。
《雨》是小説家注釋南方的小説版,書寫父親的不在(經典缺席)、青春的短暫(馬共革命的瞬間)——這些馬來西亞華人社會的縮影,存在於小説中如同張錦忠教授所説「盡是魅影的南方小鎮」。整個世界都陷落在雨聲裏了,成夢、成雲,而阿母說「天公保佑莫落雨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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